2004 隱劍鬼爪

《黃昏清兵衛》叫好叫座,山田繼續將藤澤周平的作品搬上銀幕,《隱劍鬼爪》及《武士的一分》絕對可以和《黃昏清兵衛》當成三部曲去看,尤其是山田故意將三部片的故事地點同樣放在東北的海坂藩,三個主角不單都是「平侍」(低級武士),俸祿都一樣。《隱劍鬼爪》的宗藏及《武士的一分》的新之丞都是30石,清兵衛雖是50石,但因為欠債被扣起20石,實收30石。

幕末時代,宗藏(永瀨正敏飾演)的父親負責的堤壩建設帳項被上下其手,擔上罪名切腹身亡,宗藏的俸祿也被降至30石。希惠(松隆子飾演)在宗藏家擔任女僕三年後嫁人,但夫家待希惠如奴隸,她大病都不給她妥善醫治,宗藏看不下去,不理外人的閒話把她帶回家。然而宗藏壓抑着對希惠的情意,待她康復後,叫她回去娘家。

宗藏的劍道同門彌市郎(小澤征悅飾演)在江戶企圖推翻海坂藩的掌權者堀將監(緒形拳飾演),以求改革維新,事敗被判處切腹。他拒絕切腹,被押回海坂藩,關進天牢,後來他逃脫,於農家脅持一家人,更打敗被派去殺死他的武士。

宗藏受命去殺死彌市郎,當年宗藏因被師父傳授「鬼之爪」絕技,彌市郎懷恨在心。決戰前夜,彌市郎的妻子阿桂(高島禮子飾演)夜訪宗藏,提出用她的肉體,換取他放過彌市郎,宗藏拒絕。他擊敗彌市郎,彌市郎然後被埋伏的火槍隊射殺。阿桂回家時碰見宗藏,宗藏才知道她已向堀將監獻身,但他沒有按約定放過彌市郎。阿桂自盡,宗藏憤而用「鬼之爪」殺死堀將監,這一招殺人不見血,所以宗藏全身而退,但決定放棄武士的地位,和希惠移居蝦夷(現在的北海道)隱居。

永瀨正敏和松隆子

與原著的異同

山田又再結合兩個短篇小說,《停雪》的主角菊四郎被有錢人家收養後,和本來的家人斷絕來往。四、五年後,他再遇妹妹由乃,昔日的小女孩已亭亭玉立。由乃婚後被夫家虐待,菊四郎救她出來,更發覺自己對由乃既有愛情、又有肉體的衝動,決定拋開一切,娶由乃為妻。

第二個故事《隱劍鬼爪》來自「隱劍」系列,包含電影大部份內容及角色,例如宗藏、希惠、彌市郎及妻子(阿桂這名字是電影版才有)、堀將監、秘技「鬼之爪」。不過原著的彌市郎是因為殺人而下牢,和謀反無關。決鬥場面,宗藏先佯退再反擊的招數,以及埋伏的火槍隊是電影版的創作。

最關鍵的不同,是彌市郎妻子想向宗藏獻身時,文字把她的肉體魅力描寫得很詳盡,宗藏拒絕但又慾火焚身。宗藏將這股慾望轉向希惠,兩人當晚發生關係,宗藏應承如果能活命回來會負責任。宗藏回來後向希惠求婚,但她道出自己已接受別人提親(即如《黃昏清兵衛》),而她從一開始便傾慕宗藏。宗藏決定不去讓愛,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
山田的改編把兩篇原著的性慾幾乎完全排除,只留下堀宗監欺騙了阿桂的肉體。要說山田的禁欲主義,《隱劍鬼爪》是個上佳的例子。電影版《隱劍鬼爪》恍如《黃昏清兵衛》的重構,尤其是主角要充當劊子手去對付高手,以及男主角對女主角久藏心底的愛意。

永瀨正敏和緒形拳

材料較少但較深入

某些細節中,山田在《隱劍鬼爪》寫得比《黃昏清兵衛》詳細。例如清兵衛的好武功是怎來的,電影沒怎提到,除了說他擅長短刀,那是《竹光始末》的情節。《隱劍鬼爪》則在宗藏如何擊敗彌市郎,想出了一套以退為進的劍法,「如何克敵」這點會在《武士的一分》延續。

《隱劍鬼爪》電影獨有的一個重要枝節,來自江戶的老師向主角等人教授英國的槍炮技術,甚至連洋人的跑法,都比日本人的傳統跑法快得多。《黃昏清兵衛》倫之丞初次出場和清兵衛見面時,背後有人練槍,而清兵衛是在戰場中槍而死。《黃昏清兵衛》略略提及的維新及改革,在《隱劍鬼爪》有更多描寫。

單單說《隱劍鬼爪》較《黃昏清兵衛》差,意義不大,因為我覺得山田在兩部片中有不同的取向,而這種不同可以追溯至《學校》系列。《學校》第一集是以很多個同學的故事組成,影片是成功,但在往後的集數,山田好像故意將材料減少,去嘗試能否用更少的材料去寫得更深入(雖然我覺得是失敗的)。同樣,相比起《黃昏清兵衛》,《隱劍鬼爪》就有節約材料的傾向。

不過將《隱劍鬼爪》放在山田所有作品之中去考量,它有一個之前山田幾乎沒有的元素:邪惡的壞人。山田不喜歡用正邪對決作為推動力,在早期作品中,只有《霧之旗》會特別見到邪惡:拒絕代表桐子兄長的大塚律師。但大塚當刻發現不到案件的破綻,桐子又付不起他的費用,其實又不見得奸詐。在《遠山呼喚》中,本來想強暴民子的虻田,被耕作打敗後便迅速站在民子的一方。

《隱劍鬼爪》的邪惡壞人就是堀將監,在《黃昏清兵衛》電影中,堀將監對政敵的趕盡殺絕,是那個世界很自然的事。善右衛門也不覺得為上司殺人是邪惡的事,反而覺得上司對他有知遇之恩、亦即是「救命之恩」。但電影《隱劍鬼爪》不單止將堀將監的趕盡殺絕,蒙上一重奸險的陰影,到影片末段更暗示當年侵吞公款的就是堀將監,這其實是日本小說或電影常見的冤案、黑獄情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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